“谢谢，我要走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宋时清哑然失笑，反问：“殿下觉得，这般便能劝宋某自裁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永安王奇怪地看着他：“你当然会啊，不然我来这里干什么？”他随口就是一句插科打诨，没没尾的话信手来，“凭我们宋大人的聪明才智，早就看出来这个世界不对劲了吧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只要一切脱离注定，自然会走出轮回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宋时清笑：“殿下一开始便说明了不止一次，恐怕殿下这般离开，宋某还是死不成的吧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哇哦。”永安王由衷感叹了一声，给他鼓了鼓掌，用四手指轻拍掌，眼笑得眯起月牙，“一切会因为不按轨迹而重新开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宋时清：“那么，目前几次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永安王回想了一下，直接放弃：“次数太多，很累，记不住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宋时清无奈：“没有破局之法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永安王坦然地盯着他：“反正痛的不是我，大不了重来呗，习惯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宋时清反而多了些疑虑，缀着几分笑，垂眸：“殿下的话术竟会如此湛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我倒也没怎么劝你。”永安王说着，十指交叉，出了个持保守态度的姿势，“坦白来说，我也就随便试试，谁知你真会自裁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宋时清不置可否。

        永安王看了眼他，突然哎了声，前倾子，将下巴搭在桌沿上，懒洋洋：“你爱我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顾瑶震惊了。他都不知这是祈使句还是问句！不不不，什么啊？我，我这么、这么那个吗！

        很显然，这也远远地超出了宋时清的预料。他顿了顿，浅笑：“……我并无龙阳之好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永安王闻言笑得弯了腰，倒在了桌子地下。他仰躺在地板上，双手垫在脑后，面无表情地望着房梁，过了一会儿，又抬起手把自己扯起来，旁若无人地放声大笑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宋时清，你如果你不喜欢我，你应该问我为什么，或者敷衍我，而不要跟我说你不喜欢男人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来爱我吧，起码死的时候要爱我。我想要多几个人爱我，而不是，那个‘我’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们的对话告一段落。顾瑶以为梦境很快也即将落幕，好了醒过来的准备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是眼见永安王逐步离开，这边的画面也越发模糊，顾瑶便赶紧跟上他。

        门外是一条小径，只有两棵柳树和矮小的灌木，石块叠成简陋的地板。因为枝叶并不茂密，月光照在永安王的红衣上，映出鲜亮的血色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法极快，几次点地，飞檐走，跑回了永安王府中。他回到卧室，里面的烛火已经烧了半截，蜡油通过巧的灯盏，凝固成了山水烛台间的瀑布。

        床放了一张纸条，字迹熟悉。

        【日月神教的祭坛在断魂崖下，影月城外。】

        落款是一个衔尾蛇图案的印章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个字迹，加上衔尾蛇的特殊，顾瑶很轻易地认出了送来纸条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 张景潇。

        信息量一下子有点大，顾瑶的翅膀都悬停了一阵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朦胧的宿命感渐渐笼上心，连带着他看向那熟悉的环境时，都会感到陌生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有些害怕。他不害怕死亡、尸和奇怪的异世界的人，但他害怕自己遇到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，这会显得所有都很虚假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本来就一直在证实，疑人偷斧还患得患失，要是再加上几层宿命论或者是鬼神说，他就很难再找到自己的定位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好讨厌。

        顾瑶讨厌不确定的东西。

        永安王将纸条看完，扔到烛台里烧了个干净。烛烧得又矮下去一截，灰烬残留在碟上。

        顾瑶看着他轻轻一笑，用指尖沾了灰烬，慢条斯理地在桌面上描绘，用污垢写了三个扭曲的大字“我还在”。

        永安王连手指都不，直接躺回了床上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睡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而那位异界的穿越者即将从他上苏醒，在这书中撰写好的轨迹中登上峰。

        顾瑶只是那个“原主”，被推下水的倒霉，给穿越者提供一个复仇的对象，一个好用的躯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是李明珠向他解释的。

        而在“这个世界”，因为珍贵妃生出了那个本不应该存在的儿子——与顾瑶同年同月同日生——这个被取代的人，就成为了那个四皇子，顾晨。

        而顾青，也就是那位白发的医师秦卿，作为上一个轮回中留下来的灵魂，使得顾瑶那个“弟弟”成为没有灵魂的躯壳，也早早夭折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顾瑶扇动翅膀。他要醒了。